Chapter 3
快樂童年
原著/Heinrich Harrer
翻譯/劉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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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經常是寒冷的,冬夜尤其更為酷寒,我仍能清楚地看見燒著木材或煤的三腳大銅火爐;我們通常是燒杜松或木柴,但在特別冷的日子裡,我們就燒煤炭。先把煤炭燒得火紅,再將他們放在銅火爐中。因為煤必須由氂牛或驢,耗費數天載運過來,所以極其珍貴。當每年田裡的農事結束之後,我父親就會領著一匹馬,帶著用來換煤的酥油和麵粉,到煤礦區去,大約經過兩週,旅行商隊就回來了。就這樣,我們總是有足夠的煤炭,來渡過漫漫冬夜。我們會圍成圈圈,緊緊地圍坐在爐邊喝茶,而大人們就喝啤酒,有時是喝烈酒。在火爐四周,會有食物和一
些廚房用具。一個陶製的茶壺置於燃燒的煤中,而旁邊則是一片烤得嘶嘶響的肉,或是還包著油脂的動物腎臟。大人們通常會坐在一起喝酒,一直到午夜。 啤酒是我母親自己釀的,大部分是在夏天飲用。她祇是把一大鍋大麥煮熟,在大麥冷卻之前將酵母丟入。幾天後,發酵後的麥汁看起來像液態的牛奶湯。因為它有酒精成份和刺激性效果,所以極受歡迎。這啤酒再進一步地蒸餾,就可以得到清澈的烈酒。 在房子裡有很多地方可睡,我們小孩子會依照天氣來選擇我們覺得舒服的地方。在特別寒冷的時候,我們會聚集在有睡炕的特別房間中。這個黏土製炕爐,位於將廚房和這最好的房間隔開的整面牆壁上,大約只有兩尺高,加熱的工作是從廚房那一面進行的。不管外面有多冷,躺在睡炕上,睡覺的人都可以睡得極其安穩。床下燃燒的是氂牛糞或馬糞的餘燼可以持續數日;再蓋上由一、兩片羊皮縫製成、有羊毛內裡的被子,使得睡炕變成寒冬中非常舒服的暖床。 這房間的北牆,是一個很大、由地板連至天花板的衣櫥。其中不但有全家的衣服,也有農場做的羊毛衣,和我父親手製的羊毛線球。在衣櫥的背面,有一個高起的平台,上面有一張小桌子;我們經常圍著桌子,盤腳坐著玩遊戲或聊天。在平台上有一個分成幾個方格的窗子,可直接看到後院。由窗子的木框內面張貼著有延展性的物料,而精雕細琢的木製窗櫺,則以藝術般的手法來上漆,就像我們其他所有精美的木製品一樣。窗戶可以由綁在天花板上的細繩來拉起打開。在窗子開口的下方,則放著一張躺椅。當我們小孩子在玩捉迷藏時,經常會利用這被禁 止出入的通道,作為捷徑。 當母親帶我們上床,我們躺在微弱的油燈燈光中時,我經常墾求我姐姐Tsering Droma,講她從母親或祖母那邊所聽來的神話故事。Tsering Droma能講讓你覺得有趣或害怕的生動故事,而我經常聚精會神的聽著,直到我的眼皮支撐不住而睡著為止。當祖母或阿姨來拜訪我們時,就輪到她們說故事給我們聽,直到我們睡著。 我最喜歡的故事之一,是騾子和老虎的故事。當騾子舒服地在河中洗澡,快樂地歡呼時,一隻老虎以為有人在求救而跑來;騾子覺得這很有趣,所以就一直重覆這樣做,直到老虎不再跑來。有一天,騾子不小心跌到河中深處,他大叫求援,老虎卻以為騾子又在戲弄他,而不加以理會,也沒有別人來救牠,騾子就因此被淹死了。 在眾多的訪客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外公外婆了。他們也是農人,且住得不遠,只需一天的行程就可以到我家,所以他們經常來看我們,我想他們必定很喜歡我們家的歡樂氣氛。在西藏,婚姻是由雙方家長指定的,這造成上下代之間的密切關係。當我們祖父母來訪時,我們就要擠在一起睡,因為我父母會將自己的房間讓給祖父母睡。這個房間是由祭房通過雙扇門進入,它有一個高高的床,但是沒有睡炕。在房間內,有一個可放更多衣服的櫥櫃,我母親的首飾也放在那裡。祇有在重要的日子或節日,我母親才會穿戴這些首飾。這些首飾,有的像是三條鑲有銀幣、貝殼、珊瑚和籃寶石的紅緞帶,看起來極為鮮豔出色。 羊毛布是由來往於各農場間的織布工紡織成的,他們會把織布機架在庭院裡。他們將羊毛織成八吋寬、好幾呎長的布。用來織布的線,是我父親在長長冬天中紡起來的。不論他在那裡,站著或坐著,他的手邊總是有事在做。西藏的農夫從不偷懶,若他們手邊剛好沒有工作做的時候,他們的手指也會撥弄著一顆顆的念珠。所有小孩的衣服都是由我母親做的,只有要做我父母在祭日穿的衣服時,才會請裁縫師到家裡來。我還記得我張大了眼睛,看著裁縫師們精的針湛線技巧。在剪裁我們的襯衫時,他總是先將布折起來,然後將布拉向他油膩的脖子下方,把折痕壓深。當我看見淺色布料上留下的污跡時,我總是覺得好笑。 我父親在我們的田地四周,種了足夠用來製成縫靴線的黃麻。當黃麻在我們家屋頂曬乾後,我父親會再將它們弄濕,用棒子敲打,然後去掉外殼,再將纖維紡成線或紗。做為鞋底的牛皮是在Balangtsa買的;我們自己不製造牛皮,因為我們不在自己的農場裡殺牛,我們只是將牛賣給別人。在夏天時,我們可以打赤腳,但在冬天,我們常會穿破很多靴子,以至於補靴師傅須在冬天時到我們家好幾次,將新的皮鞋底加到靴子上。我父親總是先將皮革浸濕,如此一來,當補靴師傅到的時候,只需切割鞋底,然後再將鞋底縫補到舊的上面就可以了。 除了補靴師傅,裁縫師、織布工、還有其他的商人,例如木匠和地毯工匠,也會來我們家工作。這些工匠,或是過路的商旅,會留宿在牛欄旁的客房裡,睡在和一面牆一般大的板秮上;若他們趕著牲口,也要提供牠們住宿。庭院中,放置著一圓形的石製基座,其上有我們高達三十呎的祭旗桿。在這基座的四周,是許多充當餵食槽的不規則形大石板。石板上有鑿洞,是用來拴住牲畜的。 祭旗本身是一塊約一呎寬的白色棉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經文,祭旗從祭旗桿的頂端垂掛到基座底部,偶而也需要更新。在一些慶典之前,我們會帶著一塊適合的棉紗去找有經文刻版的鄰居,請他們在上面印上和舊祭旗一模一樣的經文。我們帶著我們自己的油墨去,是父親自己將廚房天花板刮下的油煙和鍋底的油垢,大量混合調製而成的。 膠漆是跟沿街叫賣的小販買的,是他們自己用牛蹄、牛骨和牛皮混合熬製成的。這些小販總是挨家挨戶、一村又一村地叫賣林林總總的貨品。我想,對我們小孩子來說,最有趣的是賣陶器的小販;他的驢子上堆滿了陶瓷器,很多數呎高的陶瓷器掛滿牠的身邊。在我們家,有三個盛水的綠釉陶缸,毫無例外地,它們的使用壽命都不長。在冬天,儘管被它們用羊皮小心地包起來,其中的一兩個還是會因酷寒結冰而被撐裂。在夏天,我們需要多一點的水,其中兩個盛水器具被擺在廚房外面,它們被用犛牛毛繩,綁在穿廊的第一個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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