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在薩宗的三個月及到達古本寺
原著/Heinrich Harrer
翻譯/李凌純
.
| .. |
可敬的本卓Puntso最後終於驅走我的哀傷;時間癒合了我的傷痕,每天早晨他來到我房裡,輕喚我起床,然後看著我梳洗,他用銅盆盛溫水,用一小塊木頭咬掉其中一頭當做牙刷,我學著清潔牙齒。在家中我們都用濕潤後的手指清潔牙齒。梳洗後,本卓會給我一用木碗裝的熱茶配上捲心麵包或糌粑以及一盤青菜或肉類。本卓是個慈祥且善體人意的親教師,過不久後我就已完全信任他了。那時他四十歲,不瘦不矮,他留著尖尖的鬍子,我從不曾見過有人留這種鬍子,只在我村子裡的廟中保護神麒麟雕像上看過。 住在薩宗的幾天中,Puntso一步也沒離開我,且他總是盡他所能的消除我因換環境,那最可笑且最微不足道的恐懼。且他非常溫柔的引導我熟悉一切我份內應熟知的事物。有一天早上他帶著一張木桌來,並告知我從現在開始必須學寫字。這木板很堅實,而且有個方便的把手可用膝蓋撐著它。上層表面因塗有油脂而色澤較深,在那上面佈滿了白堊粉,用一斜切的竹棍在上面寫字,若你熟練的使用竹棍,能在上面刮開白堊粉露出下面深色木頭,而寫出粗細不同的筆劃。 本卓叫我照他所寫給我的字臨模一遍。這對我而言,目的十分明確,我用心坐下完成它,當然我沒有立刻成功,而我的處女作反倒是比較像公雞抓虫時在地上耙出的痕跡。當字顯然對我而言太難時,本卓會領著我的手寫。在這一早上的寫字課後他允許我去玩耍,通常本卓會自己陪著我去樹林,不過有時則由別的老僧侶陪同,就是在這種時刻我最為想念過去玩伴。在寺院中有一兩個較年輕的人,但他們都比我大得多。他們都已著紅色僧袍,而我仍穿著我的褐色chuba或羊毛外套到處亂跑。 但是,白天都被課程遊戲及指導給填滿了,我跟本無暇哀傷,但晚上躺在床上時,閃爍的油燈光在牆上映出怪異的影像時,我卻難忍思鄉與過往心繫人事分離的苦。我特別想念母親,以前她會在我不舒服時輕撫我的前額;隔日我會一再詢問本卓那問了再問的問題:我父母何時來看我? 在樹林裡有一間很大的bumkbang我經常去,很快的,即使沒有人陪同我也很自在。在我摘花或揀草莓前,依循宗教古禮,我會先在bumkbang外以順時針方繞圈。 有時我被允準下山去河堤岸玩耍,但我只能由要下山取水的僧侶陪同才行。也許他們是怕我偷跑,且我也認為若沒人看著我,或許我可以成功地逃離。最重要的是,我已知道那一條與橋相通,回但澤的路。但隨時光流逝,我漸漸適應了我在寺院中的新生活。我的職責也擴大了,僅在幾週後,我開始接見來自我鄰家的第一個朝聖者。他們帶來普通的白色祈福巾及一些禮物,包括酥油及麵粉給我。他們會先向我鞠躬,而我則以他們教我的合掌祝福他們。 一個美好的夏日傍晚課後,我坐在我的屋頂迴廊,遠望著我認為Tangtser所在的方向,當我聽到馬匹走近下面院子,我跳躍並狂喜的叫喊;我的父親突然來探望我!我急衝下樓,衝到院子擁抱他。喜悅幸福之淚滑落臉頰,一時之間我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平時沉穩的父親也必須忍住心中的激動,眼?塈t著淚光的他,給了我一籃母親為我做的我最喜歡的菜餚。我們彼此親吻對方的前額與臉頰,我任淚水長流,忘卻了Puntso與住持的告誡,一個任波切應行為舉止像個成人而不應像小孩般嚎啕大哭。我反覆緊握父親的手,我不願再與他分離,他呆了兩天,當他要回家時,他鄭重承諾我他會很快再來並帶母親與弟妹來看我。 現在我有了寄望,且那令我十分愉悅,突然間我的學習能力倍增,因為我急於想能在父母面前當個好學生,在本卓的教導下一個月後我便認識好多字母,我開始讀初學者所習的祈禱經文中的第一個字。我們也開始學習默讀祈禱經文,拜良好的記憶力所賜,我進步神速。本卓是個好老師,他從不會犯揠苗助長的錯誤,當我開始注意力渙散時,他便牽著我的手去外面散步,且在同時幾乎無法令你察覺的繼續教導課程。我已非常清楚寺廟中的環境,連結寺廟兩部份的那座長橋已經無法再始我害怕,且我也能在前往其他僧侶住處拜訪時,無人陪伴之下通過。他們都很歡迎我,且他們通常都會給我一些驚喜;精雕細鑿的紙龍,或麵團捏製的可愛玩物,甚至還會給我一些糖果。 終於有一天,我的父母真的與澤仁多瑪及嘉洛通篤來訪三日,帶著榮耀,我引著弟妹參觀我的小王國。他們特別羨慕我去我的小陽臺餵鳥。那些鳥兒只要我一灑鳥食就會飛來。我最喜歡的是畫眉鳥,因為牠們的聲音很美,但我也必須很小心厚臉皮的黃嘴烏鴉,牠們總是用牠們的大黃嘴搶走其他鳥兒的食物。能夠告訴我弟妹所有客人的名字,使我特別引以為榮。從我陽臺望去,你有時能看到一兩隻麝香鹿在岩石上跳來跳去。牠們通常很害羞,但在此地,沒人會殺生,所以牠們似乎知道牠們很安全,因此會靠得很近。當然我也介紹我的弟妹與其他僧侶們認識,我們與白髮的圖布騰Thubten共渡了幾小時的快樂時光,他為澤仁多瑪及嘉洛通篤以石頭及紙表演魔術雜耍,他也教過我「揀棍子」的遊戲,我的妹妹似乎對此遊戲非常在行。但三天很快就過去了,而我便心情沉重的與他們再度道別,但此次我因強裝鎮定而更形痛苦。 此時我在本卓的教導下已有三個月,當有一天住持及總管告知我必須離開薩宗前去古本寺的首院時,我已十分適應寺院中的生活且表現良好。當然我也明瞭我在薩宗雷卓的日子只是暫時的,只不過是為我去古本寺就任之前的準備。所以離開薩宗雷卓並不會太難過,且我急切的參與我離開的準備工作,古本寺派來裁縫及鞋匠,為我製作比過去更好的衣鞋,但此次是更高級的絲質,且鞋身有著更繁複的裝飾。至於頭飾,我現在戴上一短而寬邊的鑲金邊製帽子,這種帽子只有仁波切及住持在夏日騎馬外出時才戴。這兩位工匠本身也是僧侶,而且還有第三位僧侶與他們同行,他是做馬鞍的。他負責為我進主院旗的騎馬裝備。他用小的鏤空的金屬盤來裝飾我的木鞍,並且用鑽子為我做了犛牛皮製的全新馬具。像我這種身份的人,馬具有鑲金的徽章頂,且騎馬服自頸部以下裝飾著叢叢蘊染成猩紅色的犛牛尾。 我學會了經由但澤 道古本寺的路怎麼走,這使我非常興奮,所以現在我有其他事可以令我欣喜期盼;我可以新身份在我的老友前出現。同時,有一、二個高僧,從我在古本寺的拉蚌來加入我們,在一個美好清晨,我們一行人總算是啟程了。在寺院下的橋依然被遮蓋著,事實上它被一層薄冰覆蓋著,所以好心的本卓小心奕奕的抓著馬勒牽著馬渡過最險峻的一段,同時我看了薩宗雷卓最後一眼,在那兒我流了許多眼淚,同時也渡過了不少快樂時光。在當時我還太小,不能了解到我到底欠這建在岩石上的寺廟有多少,我只是焦急的想離開它到但澤去。我抱著極高的期盼,終究他們沒令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