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如願以償
原著/Heinrich Harrer
翻譯/廖美冠,詹迺立
.
| .. |
在邁入藏曆的火鼠年時,我為大考Dura所做的準備階段也已接近尾聲,此時的我已是十四歲堂堂的少年了;以前孩提時代那些遊戲已引不起我的興趣,反之,現在的我每天都很有決心毅力地努力學習。雖然無論從那一方面來看,我都不是一個模範學生,但至少我的老師們都對我能夠維持不斷的進步而感到非常滿意。截至目前為止,我已更深一層地領略了佛教信仰的精義,同時也熟讀許多經文中對善惡諸神的論述,更由於我天生的好記性,我甚至已將其中兩千頁左右的經文銘記在心。同時,我也更加廣泛地瞭解了將佛教引入西藏的蓮花生大士(Padmasambhava)對佛教教義的闡釋,蓮花生大士是來自印度的佛學大宗師,他於西元八世紀時來到西藏,隨即創立了西藏佛教。蓮花生大士法號羅本仁波切(Lopon Rinpoche),在西藏佛教徒的心目中,他的地位幾乎與佛祖一樣崇高,這種想法在薩彌寺(Samye)尤其明顯,因為薩彌寺是蓮花生大士入藏後親手創立的寺廟,也是全藏最古老的寺廟。當然前面所提到的各項領域絕非我這些年來所學習的全部,事實上,它只代表我全盤教育中的一小部份而已。 我的親教師們一直拒絕透露我何時將可以參加大考。那場考試將決定我是否有資格晉升到喇嘛大學院(Tsocheng)裡繼續進修。然而讀者們或許可以想像,在經過多年的苦讀之後,我是如何期待這一天的來臨。所以,有一天,當我不小心聽到拉善和我的總管談到,是該請求大學院的住持(khenpo)讓我參加大考的時候了,我幾乎不能抑制自己興奮的情緒。我終於有機會可以正式成為擁有三千多名喇嘛的大學院學生。直到現在,我只在偶爾的機會才獲准參與他們的課程和活動,但也僅止限於旁聽而已。每當我有機會參加他們在大殿上的活動時,我都很專致地投入課程的進行,而內心更熱切盼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和大學院裡的其他喇嘛一起並肩而坐。能夠進入大學院將是我多年勤奮與努力之後,所能得到的最佳回愧。我愈來愈等不及大考的來臨,而同時,卻也愈擔心自己考試的表現。 我的親教師們發覺我的焦躁與不安,他們盡可能地安撫我的情緒,告訴我有十足的理由可以安然過關。我的日子就在這般等待與焦慮中緩慢度過,然而我心裡也很明白這件一生中將臨的大事並非一蹴可及,而我本身的條件也非全備,此時仍有許多要務亟待我去完成,然後我才可能真正成為Tsocheng大學院殿堂的一份子。在那個我所嚮往的殿堂中,每天都進行有趣的學習與討論,同時也培養喇嘛之間珍貴的友誼。 在古本寺設有許多專門的學院(Tratsangs)可供那些決定畢生奉獻在學術研究的喇嘛們進一步研讀他們有興趣的科目。Gyupa學院負責教導對打坐靜修有興趣的學生,Dukhor學院則是以研究佛教神學而享有盛名。西藏千百年以來所發展而成的醫藥則由Menpa學院負責傳授。另外,Shaduplin學院負責教導邏輯與辯論,這也是我進入Tsocheng大學院後將進一步鑽研的學科。由於我大考的最後一部分包括了邏輯與辯論的測試,所以我的親教師們認為讓我先跟一位在邏輯學非常有名望的老師歐罕(Ohon)學習一些初級課程將會令我受益匪淺。 歐罕來自蒙古,是一位非常有學養的喇嘛,他是阿迦仁波切(Akya Rinpoche)的終生親教師,那時阿迦仁波切約三十來歲,是位頗有財富且廣受敬重的喇嘛,他很慷慨親切地同意讓歐罕請假來教導我。歐罕同時也擁有西藏學術界崇高的Yongdzin(教授)頭銜,因為他是阿迦仁波切的終生親教師,所以大家都尊稱他為歐罕.阿迦教授,這為能幹的教授很快地就讓我掌握了應付大考中邏輯部分應具備的知識,使我後來能夠順利進入Shadupling學院更進一步學習邏輯與辯論。 此時這廂我住的所在,也為我將臨的大考及進入大學院事宜熱烈準備著。由於這是我生平的大日子,所以我的總管不厭其煩也不吝花費在張羅一切,他找來了城裡最好的裁縫,為我量身訂做紅棕色的僧袍達干(dagam)。達干是一種與兜嘎(Toga)類似的寬大僧袍,坐下來時可以將整個身體罩在裡頭,也是我進入喇嘛大學院後每天所必須穿著的正式服裝。我的總管還從臨村請來了一位非常有名的製帽師傅,為我訂製喇嘛的傳統黃色羊毛尖帽。另外,我還有了一雙全新的靴子。 這些零零總總的準備工作,讓我不禁感染了快樂與興奮的氣氛。我愈來愈迫不及待想要穿戴這些新衣服及新靴子。每天從大清早開始,廚房裡便會飄來陣陣另人垂涎的香味,我的廚師也請來許多幫手,準備大考後將要舉行的慶祝晚宴。 我的父母和親人們也在考試的前一天抵達古本寺,他們並不想錯過我生命裡這最重要的一刻。最後,我衷心期盼的那一天終於來臨了,我心情忐忑不安地依照指定的時間去見大學院住持(khenpo),依照規定,我必須單獨前往,不得有我的親教師或僕人陪伴。我猶豫不安地進入他的房間,一般而言,喇嘛大學院的院長通常是由一位有名望的仁波切擔任,當時住持這個職銜是由一位學養深厚、極受尊崇的喇嘛所擔任。他坐在一座高臺上,我對他行了三次五體投地的大禮,並向他獻上祈福的卡達,他則以摩頂來為我祝福,然後我就在他的腳下坐了下來。 他先問我,是否仍堅定的想要參加這場考試,並問我是否真的已準備充分?不像我生來是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注定當一個仁波切的轉世,對於這次的考試,我堅定自若地答說︰La-les, La-les(是的)。然後他就從身旁挑出一部經書,隨手翻開,開始大聲誦讀那頁的經文,他唸完一段之後,要求我接續下去,將整頁經文背完。他以這般方式向我測試了好幾本經書,我全數流暢毫無滯礙地背誦完畢。當時,我多年來勤奮苦讀的努力,似乎有了一個最清晰的目的。 當我終於可以離開住持的房間時,我內心充滿了興奮與驕傲。我已成功跨越了大考的第一道難關,朝著喇嘛大學院之門邁進一大步。大考(Dura)的第二部分是由古本寺的行政官Shengo主考,Shengo一職不僅擁有維持古本寺整體秩序的司法權力,同時也是喇嘛大學院的監考官,他負責管理學院中喇嘛們的舉止言行,確保每一位學生都能循規蹈矩,不觸犯戒律。 當我去見Shengo時,依然必須對他行三次禮拜,但由於他的身份不是喇嘛,所以他不用摩頂禮來接待我。與先前的第一關比起來,這次的考試顯然容易得多,Shengo只考我三本經書,對他提出的每個問題,我都回應得很恰當。當Shengo闔上那第三本經書後,他把在前房等待的本卓叫進來,然後他們兩人一起祝賀我在考試中的優秀表現。本卓隨後陪我回到房間,我的雙親正焦急地等待考試的結果。我想諸位一定可以想像得到,當我告訴他們我在考試中的成功表現時,他們是多麼為我感到高興與驕傲。當時我父親高興地幾乎說不出話來,而母親則是不停地拭著眼角的淚水。那天晚上,我懷著興奮與驕傲的心情入睡,因為我知道從明天開始,我將可以和大學院的其他喇嘛一樣,真正成為殿堂中的一份子。
|